华夏 (九 卷终)-《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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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进入江南,就不会抢到大把的金银、丝绸和如花美女,先前的弟兄们就白白牺牲了。如此亏本的买卖,大元将士不愿意干。
“朕终究是略胜一筹!”望着远处那座被黎贵达用重炮炸得坑坑洼洼的城墙,忽必烈不无得意地想。恼人的铁丝网已经被民壮们扯烂,城墙下纵横交错的壕沟也被罪囚们用尸体填平。观涛堡现在已经是一颗煮熟了的鸡蛋,只要用力敲碎他的外壳,就可以品尝到胜利的美味。
占领了这个堡垒,就可以把重炮放在堡垒中的炮位上,冲大海里边的战舰开火。战舰的炮火数量虽然多,自我防御性却远远不及要塞。
这一仗,他赢定了。
“轰!”“轰!”几声不和谐的炮声打破忽必烈的美梦。烟熏火燎的城墙后,虎蹲炮再次喷出剧烈的火焰,将正在爬城的元军士兵蚂蚁一样扫了下来。
“命令黎贵达,给我轰,把所有炮弹砸进堡垒中去!”忽必烈放下望远镜,歇斯底里地喊。
片刻后,北元的重炮阵地再次威,黎贵达疯狂地叫喊着,指挥重炮手将一颗颗巨大的弹丸倾在观涛堡的城墙上。城墙表面被砸得砖石乱飞,一个个弹坑如同魔鬼张开的大口,边缘处,鲜血滚滚而下。
港外内的战舰多次冒险靠近海岸,向重炮阵地反击。但黎贵达选择的炮位非常巧妙,刚好躲在了舰炮的射程之外,却能攻击到重炮数量稀少的堡垒。
三轮齐射后,城墙上的火炮被打哑了。暗黑色的血顺着残破的城墙向下流,给漆黑的墙面上又添加了数缕殷然的红。转眼,这缕血色就被更多的鲜血覆盖,数万元军在炮击结束后,再度展开了疯狂的强攻。
李兴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在城墙上往来冲杀。
失去外围的障碍物后,火枪手已经阻挡不了元军爬城。但观涛堡的使命还没结束,他们必须把忽必烈拖在这里,拖到最后的胜利来临。
几千名士兵蚂蚁般爬上来,被砍倒一批,又扑上来一批。
“嘿!”李兴用盾架开对手的一击,将断寇刃捅进敌人软肋。与他放对的那个汉军士兵登时痛得扭曲了脸,身体却兀自不肯倒下,双手抓住卷了刃的钢刀,死死不放。侧面,两把弯刀同时砍下。
李兴拧身,挥臂将断寇刃连同刀上的尸体一同甩向敌军。然后挥盾,砸在一个蒙古士兵的脸上。蒙古武士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李兴从他手中夺过弯刀,接连挥舞,将两个汉军士兵砍下城头。然后将弯刀当作暗器掷出,扫掉半个刚刚探上城墙的头颅。
“李兄莫慌,完颜靖远来也!”文天祥的侍卫长完颜靖远带着一队精锐,从城墙另一段跑来支援。几个试图从背后袭击李兴的敌人都被他砍倒,附近元军纷纷辟易。
城墙下,有人偷偷地弯弓搭箭。
“啊!”完颜靖远惨叫,高大的身体顿时矮了下去,几把弯刀趁机扑来,直取他的后背。
李兴猛然回身,用盾牌磕开无数弯刀刀。硬生生将完颜靖远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两个破虏军士兵扔掉盾,一边作战,一边架起完颜靖远。
“送他上船!”李兴大声命令。转身再度杀入敌军当中。
“放下我,放下我。我不会撤,我不能撤,丞相登岸了,丞相等岸了!”完颜靖远大吼着,推开士兵的扶持,从阵亡战士的身边捡起染血的火铳。
半跪在地上,他对着离李兴附近的元军扣动了扳机。
“乒!”一个蒙古武士被轰下了城墙。
“乒!”又一个汉军百夫长跌倒于地。
“砍了那个用火枪的跛子!”冲上城墙的几个汉军大喊,舍了李兴,同时向完颜靖远扑来。
完颜靖远冷笑,继续装填火药,弹丸,射翻近在咫尺的敌手。然后,半跪在地上,把火枪当成短棍抡圆。
“老子是文大人的侍卫长!”硬木做的火枪柄砸在敌人的脸上,出一声闷响。
“丞相就在老子身后!”完颜靖远侧身避开一把弯刀,把枪管顶在敌兵的胯下。
“弟兄们,丞相亲自杀上来了!”白旭带着千余名新兵,冲到了完颜靖远身边。把一杆画着长城弯月的大旗,高高地插在了城墙上。
坚守在城墙上的破虏军将士听说文天祥已经亲自参战,士气登时大振,在李兴等人的带领下,再次把元军赶下了城头。
“那个亡命之徒是谁?”忽必烈将手中望远镜交给了黎贵达。
“是完颜靖远!文天祥的侍卫长!”黎贵达惊诧地叫道。完颜靖远、白旭、李兴,他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距离太远,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但内心深处传来的震撼却无以复加。
“文天祥在城堡里?”忽必烈仿佛根本不觉得吃惊,笑了笑,命令:“炮管冷了没有,再给我轰。杀了文天祥,朕封你做丞相!”
黎贵达点点头,跑出了军帐。忽必烈目光从众将疲惫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大声命令:“月赤彻儿,下一轮你带着咱蒙古武士亲自冲城。李封,你重金征募死士,推火药车炸城墙。有领命者,赏万金,子孙永世为官!杀了文天祥,杀了陈吊眼,荡平整个江南!”
“杀了文天祥,杀了陈吊眼,荡平江南!”武将们出阵阵狼嚎。
数万大军再度做好了攻击准备,黎贵达调整炮座,将火药缓缓添入炮口。是文天祥毁了他的人生,他要毁灭文天祥守护的一切。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背上,浑身泥水的信使振臂高喊:“万岁,伯颜丞相一千里加急!”
“伯颜丞相一千里加急!”忽必烈的侍卫们涌上前,将信使扶下马,搜去兵器。
“拿来!”忽必烈伸手。信使前爬两步,高高举起一卷羊皮,“六日前,伯颜丞相命小的送信。沿途……”
忽必烈劈手夺过皮卷,不听信使罗嗦。战乱频繁,驿道大坏,沿途响马如韭,这些话根本不用信使说他也明白。
月赤彻儿担忧地围了过来,千里加急送六天才到,什么军机都耽搁了。
“文贼主力或在胶县!”伯颜信中第一句话对忽必烈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侍卫长都跑到了第一线参战,文天祥的位置不问而知。但是,伯颜信里的第二句话却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入了海底,“陛下戮力平贼,当防大都空虚!”
“报,大都城千里加急!”又是一阵马蹄响,另一队信使高喊着冲向金帐。不待侍卫阻拦,信使扔掉兵器,滚鞍下马,将一卷羊皮高高举过头顶。
忽必烈大步上前,取过羊皮。染血的羊皮卷快打开,一行八思八创立的蒙古文跃然入眼:“陈吊眼登岸,前锋已入通州!”
“说,陈贼怎么会到了通州!”忽必烈上前,一把拎起信使的脖子。
“陈,陈贼”信使被憋得满脸血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护送信使来的侍卫见状,赶紧跪倒于地,哭奏道:“启禀陛下,陈贼吊眼四日前突然出现在泥沽,打败了守军。然后驾驶小船沿桑干河逆流而上,接着弃船登岸,直扑通州。他的兵马有两万多人,各地,各地没有足够人手抵挡!”
“两万人?!”忽必烈的手一松,身体软软向后跌去。此番南下,他几乎抽空了拱卫京畿的兵马。留在涿州大营和大都城内的兵马加在一起不过两万之数。真金太子拿两万不曾上过战场的新兵与陈吊眼的两万精锐破虏军作战,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
而此刻,唯一可能保卫大都的呼图特穆尔正在北方扫荡残匪。即便他闻讯星夜回援,到达大都城外也得在半个月之后。
“陛下!”月赤彻儿伸手搀扶住忽必烈,心痛地喊道。大都城不能丢,丢了大都,则天下英雄都会耻笑忽必烈无能,大元朝对各地豪杰从此更没号召力。草原、河北、山东、河西,所有地方都会叛乱。包括原来忠心耿耿的老臣,他们也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英雄只会追随最强者,这是草原法则,并非忽必烈本身所能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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